這就是訴訟律師與非訟律師之間的差異。
或許因為求學背景變得與其他受雇律師不太一樣，
這次重回元貞，手上突然間多了不少非訟案件要處理。
同事們英文閱讀有問題，第一個總是想到來找我；
合夥人遇到牽涉英文的非訟案件，也是想都不想地放到我桌上來。
於是，儘管商業法律實在非我專長(或該說是我的「死穴」…)，
但舉凡英文契約審閱、英文法律意見書、外國公司將在台灣辦理設立登記，
甚至合夥人準備發表評論性短文，需要短短一、二百字的英文摘要，
在事務所內已別無其他具備留學背景的受雇律師的情況下，
我只得硬著頭皮接下、再硬著頭皮與先天不良的英語能力鏖戰。
不過，即使對涉外或涉及英文的非訟事件興趣缺缺，
接觸這些案件，最大的好處就是維持自己的英語能力。
畢竟回到台灣後，聽到的、瞧見的、手裡寫的、嘴裡講的盡是中文，
即使每天漫不經心的看一下BBC，心裡也明白英文能力正在急速退化。
透過工作帶來的壓力，讓自己至少還有溫習外語的機會，
未嘗不是另一種型態的「失之東隅、收之桑榆」。
然而，處理自身專長以外的案件，還不是讓我最難以適應的一件事。
最不易調適的，其實是非訟事件的特色：時效性。
舉例來說，客戶會中午突然撥電話來，語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：
「翁律師，我剛剛寄給您一份合約書，要麻煩您幫我們審閱，
看有沒有要修正的地方。因為有些急，可以在下班前給我們嗎？」
於是，即使手上有書狀這幾天就得完成，
我依舊得通通挪開，無奈地優先研究合約書內容；
至於未完成的書狀，就要帶回家陪伴我渡過美好的夜晚時光><。
有時候，一天可以接到好幾通提醒著「可以下班前給我們嗎？」的電話，
可謂一波未平、一波又起，讓我懷疑會不會最後客戶們都下班了，
就留我還得帶著公務回家苦命加班。
這星期，總部遠在芝加哥的跨國大型資訊公司，
正如火如荼地籌備打入台灣市場、在台設立分公司的事務。
受公司委任與我們擔任對口、人被派到北京的D律師，
簡直是天天用電話或e-mail盯著我們的進度，
似乎深怕一有差池，公司設立晚了一步，市場缺口被競爭對手搶走，
大夥兒就得一起被告上法庭、安個「業務處理過失」的可怕罪名。
於是，當某天我自以為派了家庭作業、交代D律師還缺了多少多少文件待補齊，
卻在幾天後看到一份鮮黃色的DHL航空文件夾熱騰騰地擺在我桌上，
我只能嚇得嘴歪眼斜，除了讚嘆外商公司處理事務的精實神速外，
也只得夾緊屁股、老實地配合D律師丟來的各種古怪提問與要求。
或許，這就是訴訟律師與非訟律師之間的差異。
處理訴訟案件，除了極少數講究時效的民事假扣押、刑事羈押案件外，
大多都有個還算寬鬆的期限，並可以大致預測法院的下個動作；
即使待辦工作內容已經爆炸、峰峰相連到天邊，
也至少能讓律師事先排好個人行事曆，逐項逐項地完成。
但處理非訟事件，客戶卻總是毫無預警地蹦出來，
再冷血地訂下「下班前」、「明天中午」之類以小時計算的時限；
工作行事曆似乎永遠僅供參考，因為你不曉得下一分鐘會不會又冒出新的工作。
“The client needs
it urgently. Please respond as soon as you can.”
所以，我還在試著由過去一直窩得很溫暖的訴訟領域，
逐漸適應這步調緊湊、無暇喘氣、客戶總是如千軍萬馬向我奔來的非訟事件。
我承認就像Ani說的，「商業界本來都降子，是你以前過太爽…」；
不過如果可以的話，能讓我偶爾純粹練個英文就好，
不必一天到晚為辦公桌旁響起的電話鈴聲心驚膽跳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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